若无意外，我会死在二十岁。
.....
神州
万客楼
燕雀悠悠去，积攒了整个夏天的枝叶零零洒洒凋落，随着秋风不解风情的扬长而去，扬起一曲玉琵琶。
有十二年华青涩少年跪坐在一座酒楼的小戏台上，一架玄色古琴置于桌上，他右手拔弹琴弦，左手按弦取音，一曲本不存在于此世间的《平沙落雁》悄然而至。
座上客皆如喝了桃花酿，品之忘言。
少年名只有一个字，棋，为何只有一个字无人所知。他双眼蒙着白布，客人们只知道这位万客楼头牌的眼睛好像是先天就瞎了的，可惜生得如此神妙皮囊。
一拢白衣，妙纹云袖，席地而跪坐，棋低垂着一双盲眼，满头如瀑白发被一根黑带子系着，垂落于背后。
琐兮尾兮,流离之子.叔兮伯希,裦如充耳。不外如是。
弹奏间，棋恍然了起来。
自己在这个世界上重生了十三年了，前世也是个孤儿，从小靠自己打黑工生活，一有空就学习各种知识，人生转折点是遇见一位好心的上了年纪，没孩子的音乐老师，看见自己如此坎坷的命运和爱学习的精神，收养了自己。
因为经历，自己从小就比同龄孩子成熟，别的孩子在看《沸羊羊与美羊羊》的时候他在看芥川龙之介的《罗生门》，太宰治的《人间失格》或是渡边淳一的《失乐园》。
所以从小就将“生而为人，我很抱歉。”挂在嘴上的棋老是被音乐家老爷爷打脑蹦。
照他的话来说，小孩子学什么太宰治！给我学KUN！会打篮球会唱rap，阳光一点啊！这样以后也好找女朋友，我好早点抱孙子！
棋很为难，他也想学习KUN，但是他想到那首基尼太美就放弃了。
学不会，对不起。
棋十六岁跳级上燕京最好的九八五燕京大学那天，老爷爷因为心脏病去世了。
那天他第一次抽了烟，一抽就是一盒，十块钱的白利群。
我毫不在乎死亡，但我在乎于我有恩之人的死亡，讽刺吗？不讽刺。
他没有等到给老爷爷抱孙子的那天。
甚至他也很快就死去了。在给老爷爷送终的那天，为了救一个小男孩，死在了一场车祸里。
只记得那天微微雨，棋满脸污血，躺在地上，滴滴答答间，他想起太宰治的一句话。
“不好绝望，就此告辞。”于是闭上了眼睛。
恍惚间，他心口传来剧痛，耳边听到一句极轻极轻的声音，
“我无相秋...非你..上官...”
他的意识被这股声音带动，渐渐失去意识。
再次睁眼开眼，他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。
依旧是孤零零一个人，直到遇见她。
上官离。
.....
八年前。
神州
小别山
白玉京-天机阁
一名老道人身穿黑袍，仙风道骨，手持佛尘，身下一只雪白灵异丹顶鹤，怀里抱着一个小乞丐，正是棋。
“这孩子当真是身怀凤凰蛊与忘虚眼？”对面一位老妇人穿着一身紫轮金边衣袍，衣服无风自动，两条阴阳鱼悬浮在老妇人身边游动，奇异至极。
世间境界划分为 练气-筑基-金丹-元婴-化神-合道-神游-忘机-陆地神仙
两人皆是忘机以上境界。
“当真，我用我百年寿命和一枚忘神铜钱的代价，卜筮算出这最后的希望。”
老道人停顿片刻，动容说道“小姐..有救了...”
“大善...大善！！”这位已经是忘机的老妇人竟然潸然泪下。
“只是以这命换命的蛊...需要少主的恨意，上官棋的心甘情愿方可催动...至于那双眼睛....”老道人看着杯中茶喃喃自语。
从此乞丐被赐名，上官棋。
天上星河转时，年仅五岁的棋就被老妇人安排在了神州白玉京大小姐，上官离身边，要求照顾她起居，演好哥哥身份。
棋流离失所至此，被他们安排在这也无所谓，管吃管住，他觉得是他的幸运，演好自己的身份就行，不然又能如何呢。
第一次看见上官离时。
少女四岁，穿着一身白云雕花宫装，如瀑白发到了她的小腿处，就连双眼也是纯白色的，坐在椅子上，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天。
清素若九秋之菊，却是病如西子胜三分，棋如是想。
少女的母亲，上官书，也就是前白玉京之主，在那场决定了往后天下太平的人妖试中起了决定性因素，却也落得病根。
世间传闻，楼主上官书在生下上官离后昏迷不醒至今，留下了先天便遭受天道反噬的少女。
如今年仅四岁的白玉京少主。
少女活不过八岁....
在遇到棋之前。
往后日子里，棋开始照顾起了这位沉默寡言的少女。
两世为人，棋自然是完全能够胜任这份工作的。
棋会带着少女在各处逛来逛去，会在少女耳边轻轻讲所见所闻。会从外面偷偷带来各种各样的零食。
会给上官离讲《小王子》讲《西游》，会给上官离梳头，给上官离做好吃的。
上官离第一次和棋说话是在相处了一个月后的某一天。
棋正在给上官离讲《射雕英雄》。
上官离好似没有在听，皱着她好看的眉头，抬起俏生生的头，幽幽说道“我怎么还没死呀。”
棋悄悄将双手按在了上官离雪白的眉头上，抚平褶皱。
“小主子，你这个风花雪月的年纪，怎么还皱眉。”
“呵。”上官离讽刺一笑，并没当回事。
“那上官棋，你把你的命给我吧。”接着少女冷漠说道，疯狂的玩笑话。
棋不知想到了什么，只是轻轻的说道，“好呀。我是不怕死的，生而为人...。”
哪知上官离直接一巴掌扇了过来。
留下棋脸上小小的一个巴掌印。
“你和那些讨好我的人一样恶心。”少女眯上雪白的眸子。
棋只是沉默不语，推着少女的轮椅去往白玉京的一处池子。
“小主子，抱歉，说了自以为是的话。”棋边推边走说道。
“闭嘴，今天我不想听见你说话。”
棋闭上了嘴，他也不至于跟小女孩闹气。
日子依旧往复，棋对少女依旧十分十分的好，这倒也出乎了少女的意料。
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其如此好。
光阴漫漫，上官离对待这个唯一可以解闷的少年，心中隐隐约约生出了依赖感。
棋也慢慢的真正将这个可怜的少女当成了自己的妹妹。
一年后。
上官离已经会对着棋开心的笑了。
说到底还是个孩子。
不过，棋和之前的下人真的不一样。
....
某年某日。
棋与上官离正在她的闺房，少女面颊微红。
握起上官离鲜嫩粉白的足，她的足极其美，指甲如玉，整整齐齐，依稀可见青筋布在脚背。
慢慢擦干上官离的脚。
泡脚是少年提出的，因为上官离经常感觉身子寒冷，晚上睡不好，棋自然知道泡脚的功效，便在少女的百般阻挠下强制要求了。
眼前安静的少女不知为何又皱起了好看的眉头。
棋便将食指轻轻挠在少女红红的脚底板上。
“唔！哈...棋！”少女全身晃了起来。
棋还是不松手，看着少女展颜的样子，微微一笑。
“棋！”上官离假装生气道。
这才松开手。
“我错了，小主子。”
“错哪了！”
“不该捉弄小主子。”
“你是在哄小孩吗！罚你亲我脚！”
看着鼓着嘴巴的上官离，我捧起上官离的玉足，慢慢俯下身，亲吻在了上官离的脚背上。
‘...’上官离的耳垂慢慢变红，竟然感觉到了兴奋感。
“小主子，你笑起来真好看。”
不等上官离发作，棋迅速摸了摸小离的头，“好啦，我走了。”将上官离安置好后，出了门。
最后，直到那天为止。
少女哭着对上官棋说“你都是演的，对我好是演的，你也看不起我这种废人吧，你和吴奶奶昨天晚上的对话我都听见了...”
棋沉默不语，只是想起了昨天中午，那名宫装妇人求他演好晚上最后的戏。
当时他想起了与女孩往日的种种，甚至想起了老音乐家对他的无私奉献。
在少女看不见空洞眼眸前，少年心酸的笑着。
“对，都是骗你的，不然凭我一个下人如何能吃穿如此好。”
漏洞百出的谎言，在少女的绝望里重重砸下。
“你...”少女胡乱间摸至少年的衣角。
“啪啪啪！”三个巴掌正巧重重打在了少年头上。
感受到手里的温热，上官离留了一个字，“滚。”
然而少年看着上官离身旁悄然间站着的妇人点了点头。
宫装妇人悄悄抬手一点，点在上官离眉心，少女昏了过去....
少年慢慢将嘴对上了少女的嘴。
妇人一掌打在少年心口。
一股鲜血伴着一颗蛊，从少年口中滑落进少女口中，妇人与少年又说了几句话后，少年便昏了过去....
看着昏死过去的少年，她竟又将手伸向少年的双眼...
.....
再次醒来时，棋不知身在何处，浑身湿润，像是刚刚下过雨。
少年已白头，妇人最后说过他活不过二十了。
感受着微微刺痛的心口，他什么也看不见...
【雨都停了...这片天还黑什么呢。】
从此，少年将上官二字隐去。
单名一个棋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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